毋庸置疑,在中国这个农民人口占绝大多数的传统农耕社会中,围绕着土地的争夺从来都充满着国家暴力机器的杀戮和血腥,厚重的土地浸透着农民的鲜血,也正是用鲜血才滋养了农民最坚韧执着的顽强生命力。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是一个风雨变幻白云苍狗的动荡时代,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其中受难最多的莫过于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农民老百姓,这些只能依靠土地生存的人们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连年不断的战争和灾害把农民逼到了生存的角落中。 新中国成立之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农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农民可以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能够通过辛勤劳动过上了温饱无忧的富足生活,但在某种程度上也使农民原本以食为天单纯朴素的精神世界失去了纯粹的原始生态而因金钱和物欲的冲击而变得苍白和脆弱。而相较于当下文坛的部分作品也在某种程度下被快餐文化裹挟着成为了某些语言狂欢者的傀儡,丢失了文学作品所应负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而在齐风鲁韵滋养下的山东作家赵德发却挣脱了消费时代快餐文化强大的吸附力,秉承着五四以来知识分子的人文关怀,一以贯之地践行着自己为农民写作、为农村写作的真诚信念,他的文学作品中蕴含着生命本身强大的张力,更体现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深植于土地的人文情怀和道德关怀。 作者不但以自己的笔再现了当时故事发生时的情状,更注入了作者对人物人生境遇的温情理解和对这些土地上苦挣苦熬的人无法释怀的伤痛的安慰。正是在这种深植于大地的人文情怀和道德关怀追求使得赵德发的文学创作呈现出如土地般有足够分量的厚重感。 ...................... 第一节深入骨髓的虔诚的土地情结 中国作为传统的农业大国,在土地上生存与挣扎的农民占了全国人口大多数,由于其深重的苦难产生的生存的艰难与之难以磨灭的落后性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学乡土写作的重要表现对象。而儒学作为封建王朝的伦理纲常和民间信仰,与发源民间长于民间的道教和彻底民间化的佛教一起构成了中国官方和民间社会的宏观伦理生态,展现了宏观与微观世界精神弥漫的万千气象,对中国历史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长期浸淫在齐鲁文化之下的山东作家群在孔孟儒学和知识分子特有的历史责任感的影响下普遍怀有对土地和农民悲悯的情怀,用满怀深情笔墨对准了齐鲁大地上挣扎生存的农民们,为他们谱写了缠绕在他们心头千年深入骨髓的虔诚的土地情结。土地情结主要是指“传统社会以来乡民社会中根深蒂固存在的有关土地的价值观念、土地信仰、与土地相联系的生活方式等方面”。 同时期同地域的作家们乡土写作的中心都围绕着饱经风雨的齐鲁大地的农村世界,但作家们的写作重心在某种维度上又有不同程度的倾斜:张炜在《古船》中以满怀深情的笔墨表现了农民在乡村黑恶势力欺凌下精神的压抑和创伤,重在歌哭农村恶劣的生存环境造成农民精神层面的痛苦;王润滋在《鲁班的子孙》中以坚定的民间道德立场控诉了伦理道德意识在金钱大潮冲击下的全面溃败,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淳朴的民风难再;冯德英的《染血的土地》描绘了战争中幸存者在新的时期和环境中生存的艰难和痛苦,将土地作为小说人物命运沉浮的背景而集中笔力书写在现实中个体细微的生命体验和历史反思。 ...................... 第二章农村文明与城市文化的双向拆解建构
自鲁迅先生的农民小说《阿Q正传》面世以来,农民就成为了中国现代乡土小说大规模表现的艺术形象之一,然而农民与生俱来的落后性与劣根性也在某种程度上造就了中国现代文学以致当代文学中的农民形象一味愚昧病态的思想偏见和审美想象模式。然而,农民天生就应该被塑造成落后和愚昧的病态形象吗?赵德发的很多作品给了我们以沉重的思考。诗人艾青在诗作《我爱这土地》中深情剖白:“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农民与土地正是有这样割舍不断的血肉联系,作为一个出生于农村生长在农村这片土地上的农民知识分子,赵德发深深地理解,农民除了土地以外并没有其他可供收入的来源,农民依然在延续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耕作姿态,首先就必须得满足生存的原始欲望。农民只能靠天吃饭,灾荒年间饿殍遍野,丰年时又有课税征兵,生存何其艰难,但农民依旧不改的是勤劳、善良的本质。在小说文本中,赵德发所描摹的二十世纪正是由传统转向现代、由农业文明转向工业文明、由农业社会转向工业社会的巨大转型时期,存在了几千年的传统农民生活方式将要接受来自城市文明的巨大冲击而将近终结。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农村意味着贫困,城市代表着文明,农民们既依附于土地又盼望着能够逃离土地进入城市,这种出城进城的悖论纠结就成为了农民从农村向往城市却又留恋农村的灵魂羁绊。 在当今山东文坛上赵德发对于农村和城市文明双向拆解与建构写作与其他作家相比,更具有人文温情,更注重农民进入城市之前的观望徘徊、惶恐不安与期待,温和批判城市金钱大潮对于淳朴农村世界的侵袭;而擅长家族叙事的张炜以卷帙浩繁煌煌巨著《你在高原》将浪漫与思索相随。 .............................
第一节土色农村中的迷惘和挣扎 作为延续了几千年农耕文明的农业大国,中国文坛上从来不缺乏将笔触对准这个“大农村”的作家们。早在20世纪20年代末,台静农1928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就以《地之子》作为题名,而如沈从文则在自己的“希腊小庙”里反复强调自己永远是个“乡下人”,刘绍棠则称自己为荷花淀中的“土著”,更有当代作家张炜在他的《童眸》一文中感叹:“中国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农村的孩子,只不过有人离开土地早,有人离开土地晚.....”然而,不同于鲁迅、台静农等的知识分子启蒙式的乡土文学写作的是,赵德发并没有以文化的优越感来俯视大地上的生与死、苦与乐,而是以一种彻底的民间立场和平民姿态去贴近大地,消除了传统农民与知识分子固有的隔膜,他拂去了蒙在农民命运上的表面浮华,触摸到了农民灵魂深处的生死悲欢,展现了农民们在农村中的粗糙荒凉的原始生存状态。 当作者拂去了人性中的道德伦理、文化素质、个人修养之时,最原始最残酷的生存状态便围绕着“食”与“性”的纠缠展现出来,人性深处最本质的丑恶显露无疑,理性自觉和伦理道德都在此处缺席。在小说《缱绻与决绝》中,老地主宁学祥不仅和老女仆相好,还要另找妓女来发泄,为满足自己煎熬多年的性欲以每天十斤地瓜干的代价娶了费大肚子尚且年幼的女儿银子;老腻味表面上积极斗争“地富反右”做一个革命积极分子,实际上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无法明言的性欲;即使是性功能有缺陷的宁可玉,一旦摘掉了“地富反右”的帽子,就立刻转向对女人的渴望并疯狂地占有小米;更何况村书记封合作意识到了“因为男人长期外出,村里许多妇女所忍受的寂寞与荒旷”。 ................... 第二章 农村文明与城市文化的双向拆解建构..................................15 第一节 土色农村中的迷惘和挣扎..................................................15 第二节 繁华城市里的困惑和失落..................................................19 第三章 男人革命与女性奉献牺牲的二重变奏..................................22 第一节 农村男性参军进行革命 ......................................................22 第二节 传统女性缄默守望家园 ......................................................24 第四章 革命道德与政治信仰危机的民间表达..................................27 第一节 革命主流意识的质疑写作..................................................27 第二节 政治伦理危机的民间表达..................................................30 ............................. 第四章 革命道德与政治信仰危机的民间表达
在中国现当代历史上的文学作品中,描摹革命道德和政治信仰的文本如过江之鲫,当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走过了军阀混战、国共内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之后建立了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随着中国现代文学的不断发展,尤其以红色经典文学成为建国后占据主流文坛的文学形式,直至文化大革命爆发,构成了“十七年”(1949-1966)红色文学经典群体化现象。这些以十七年革命文学为代表的作品大多追求革命英雄和传奇人物的塑造,表现强烈的爱国主义和高昂的集体主义,尤其擅长以铺排的句式渲染宏大的气势和场面,汪洋恣肆,气吞万里,沛然若江河。革命主流的激情狂欢旋律早已遮蔽了与时代整体 规范不和谐的音符,这些向主流话语迎合妥协中挟裹着偶尔隐现的历史的真实却成为了某些作家在“文革”时期不堪回首的痛苦。与以“十七年”文学为代表的主旋律作品高扬革命话语旗帜不同,赵德发回首中国百年艰难曲折坎坷辛酸的历史进程,其间的美丽华彩和凄厉哀愁都已经成为历史的沉重回忆。 极致的个人抗争的悲壮高蹈始终没有挣脱悲剧命运的暗影,只留下对于强大命运的无奈和感叹,为了避免悲剧的浪漫色彩氛围带来的空泛,真切表达生命本体的巨大能量,赵德发最大限度地发挥着语言的生命力去展现生个体生命的真实感受和冲动,在朴实有力的文风后揭示潜藏着的一个疯狂混乱理性缺席的世界,引导读者思考对悲剧的社会性根源的揭示。赵德发在自己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选的《后记》中曾谈到:“未来是不可知的,而往事却明明白白地沉淀于上游的河床。 .......................
结语 作为净化时代的良心,文学的生存状态愈来愈艰难的同时依然在深刻地观照人的生存状态,为现代社会普遍浮躁的灵魂提供了最后一片诗意的栖居地,无论是灵魂的栖息地也好,精神的避难所也罢,再多的光环也不能掩饰现代文学每况愈下的尴尬境地。当速食主义、消费主义支配下风行的“私语体”小说占据文坛半壁江山之时,当很多作家为博眼球和市场冒险于新奇刺激的题材、执着于文体的探索实验之时,当追逐于市场销量数字的所谓“快餐式作家们”享受并沉湎于欲望化书写和解构性狂欢带来的笔尖快感之时,文学形式上的异彩纷呈再也无法掩饰本质内核上的空虚苍白,赵德发却以一种背窗而立的决绝姿态秉持着现实主义的精神品格,远离人心喧嚣的浮华表层,转而关注平凡农村生活中普通人的命运,歌哭着他们的灵魂痛苦和生死悲欢,忧心于当代农村道德失序的现状,在写作中寻找着最为恰当的文字表达。 身为一位作家,一定要舒展根须深入大地,延展到人物的内心深处去寻求最令人疼痛最让人清醒的记忆,书写土地上生存的人的精神的迷惘、腾跃而起的追求富饶和荣光的希望,这种彻底民间化立场的倾向、强烈的民本意识、积淀并转化的道德诉求,使得赵德发叙述的声音纯粹且客观。作者也说:“我还想让我的小说有河水的成色:像血那样浓烈,像酒那般醇厚。我想让我的语言像河水那样,平平静静地流,顺顺畅畅地流。当然,也还要有一些波纹,现出映日或印月时的金光银彩。”......
参考文献(略)